62.真身_青山深处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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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真身

  阿泰对妻子挤眼,微微一笑。揽着她的肩往家走,丧心病狂设下十几重结界后,才轻声说,“我的锦娘,得靠你帮个忙啦......”

  锦娘歪了头,打趣道,“……不是说全都交给男人处理就好了吗?”

  丈夫难为情地噎了一会,瞪着她出威胁的笑。

  锦娘忍笑,推了推他,催促快说。

  他低下头,附耳说,“你偷偷去一趟江员外家。我用结界裹着你去。”

  “去干嘛?”

  “……你想过没有,那人的真身在哪儿?”

  锦娘表情一动,“也许……是在上头。”

  “不。”丈夫断然否决,“他现在有了空间通道,不可能还把身体留在没有灵气的地方。”

  “你怀疑……在江员外家?”

  “嗯。没错。”丈夫顿住一会,分析给她听,“他们不提献祭我还想不到,一提我倒有了灵感,姓江的小子彻头彻尾就像个傀儡嘛!你看他的表情永远是一个调调!”

  “啊……”锦娘缓缓点了个头。

  丈夫咬耳朵说:“我严重怀疑那人的真身就藏在姓江的家里。待会儿我提着小漠过去,插科打诨帮你拖时间,你躲在结界里过去,去找找看。若能找到,立马把臭皮囊带来。”

  锦娘心头扑扑狂跳,咬住嘴唇,点了个头。“万一不在呢,小漠不会有事吧?”

  “不会,老子有的是招儿跟他们拖。”他怜爱地贴了贴她的脸,“你警醒些,万一有不对劲,就钻空间里头。”

  “好,你放心。我知道的。”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显得有点外强中干。

  丈夫端详着她,“你害怕见到......他的真身?”

  锦娘神色微变,不无慌张地瞧着丈夫。

  他轻轻叹了一声,伸手在她脸上抚摸着,“别再为那个记忆煎熬啦。我真是见不得你忧惧的样子……”

  他顿了顿,“……其实,就算你有过别人,我也不会怪你。我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锦娘的眼底涌起了水光。

  她尽量平静地说,“我没有别人。我在世间轮回的每一生每一世,都只有你。从来没有过别人。”

  阿泰怔住。一时被这话牵动巨大的真情,有点难以控制呼吸了。

  可惜大敌当前,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克制又克制,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好,我的锦娘,听你这样说,我高兴得要疯了。等这破事儿了结,你好好跟我讲讲……”

  锦娘垂眼,点了点头。

  他亲吻她的额头,轻声道,“去吧,警醒着些。一有不对劲,马上进空间。我给你做个小结界。”

  他抬手要布灵气。

  锦娘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嗯?”

  锦娘瞧着丈夫,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有了那些记忆后,我知道了一些操纵……空间的法子。”

  “哦?”阿泰好奇。正要问,眼前忽然有一株花的影子闪过。

  ——妻子就不见了。

  阿泰石化......

  半晌,学着她从前的口吻赞道:“……厉害了,我的妹妹。”

  被扔在软榻上的徒弟忽然把眼一睁,调皮笑道,“……厉害了,我的师娘。”

  阿泰怒目一瞪,“……!”

  这死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河岸的裂沟西侧,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村民。

  他们自带了小板凳,准备持久作战。一个个神情肃穆,绝望,看上去近乎怨毒。

  只有美男江员外温润依旧——那层温润的皮起码有三尺厚,别的表情都渗不出来。

  他让大家把凳子往雪地里一倒,跪在了上头——开始求秦漠为他们送命。

  天上一轮金太阳照耀着雪野。处处玉树琼花,空中隐隐流动着奇光异彩。

  ——这是个美丽的冬日。

  江员外披着一件狐裘,站在这冬日的光景里,显得十分俊美。

  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哀戚,庄严地喊叫道:“吾等存亡,全都仰靠周兄怜悯啊——”

  他准备了一肚子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挥,东面立刻飘下来一声豪爽的回应:“行。老子怜悯你们!都别急啊!撒泡尿马上下来。”

  江员外噎得不上不下,僵了好半天。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阿泰提着徒弟,昂阔步出了门。

  远处洁白的树梢上,乌鸦向他投来冷冷的、没有情感的视线。

  阿泰只当没瞧见,意气风走了过去。

  和人们想象中的暴怒不同,他和颜悦色,带着满脸憨厚的热情迎向了众人。

  到了地方,不悦地责备道,“江员外,你们来就来呗,咋把好端端的路给弄成这样?这么大的沟,你们还咋过来?”

  ——这就开始装傻扯皮了。

  江员外并不配合,躬身长揖,痛彻心扉道,“周兄啊,如今村子被诅咒了,能救全村人的就只有贵人啦!”

  阿泰歪着嘴笑,“要吃他的肉驱邪是吧?我料着啦。这不把人弄来了么?都别跪着了,赶紧找口锅把火生起来,把我徒弟下锅煮了吧。”

  手上的徒弟微微颤了颤......

  村民互相瞧瞧。

  周长根出声言,“阿泰,早上请了神,又来了新旨意。说直接让贵人献祭。不然明日全村就要死光。阿泰啊——”

  “死光?”阿泰说,“山神好狠的心哦。成,献祭就献祭!老子这徒弟调皮不听话,反正也不想要他了。你们说,咋个献法?拿绳子捆起来烧?”

  大家见他爽快,不由惊喜过望,纷纷瞧向江员外。

  江启拿眼睛瞅着阿泰手里的贵人,为难道,“得让他醒过来。要他亲口立个献祭的誓言。”

  阿泰皱眉道,“那咋成?他醒过来还能甘心受死?”

  众村民慌忙道,“是啊,赶紧直接烧掉吧。”

  江员外嫌弃大家太残忍,不认同地摆了摆手,“不用死,献祭魂魄就行。”

  阿泰挑起一条眉毛,“魂都献上去了,不就是死了么?”

  “人有三魂七魄,他若不愿,也不必献全部嘛。”江员外慈祥地说。

  阿泰森森一笑,“嘿嘿,有意思——不知江员外献了几魂几魄?”

  江启微微愣住。随后,好像服了似的摇头微笑,“没错,江某确实向山神献过祭,为的是祈求家国太平,在下的拳拳之心有何不妥吗?”

  “没啥不妥。怪不得你看上去跟条蛇似的没温度,原来是魂儿没了。”阿泰怜惜地说。

  江员外不认同,充满幸福地说:“拜山神所赐,江某家业兴旺,生活美满,过得心满意足。怎么会没温度呢?”

  阿泰哈哈一笑,“既然献祭如此美好,大家一起来嘛。我等如此虔诚,山神一定会十分感动吧!”

  众人懵。这是什么走向?

  为啥说着说着都被他拖下水了!

  阿泰催促道,“来,大家一起来!每人献祭一魂一魄,山神会笑得打滚,来!”

  村民们慌了,献祭魂魄——好阴森啊!

  哪怕丢掉部分的魂魄,也不能算完整的人了吧!这怎么行!

  周长根说:“山神要的是天家子的魂魄!我等草民献了也没用。”

  众口连连称是。

  阿泰板下脸,“有用没用是一码事,愿不愿意献又是一码事。少啰嗦,大家一起来吧。老子身为佛门子弟,今儿准备为众生赴死了——江员外,你带头念誓言。来,快点!”

  江员外叹气,“周兄,请别胡搅蛮缠吧!再耽搁下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山神说什么便是什么,何必拖着一帮蝼蚁草民呢?他们配么?”

  众蝼蚁哀哭不止,“阿泰,看在乡里乡亲的面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阿泰冷笑.......

  这时,贵人自己醒了过来,挣扎开师父的大手,懵懂问道:“生了何事啊?”

  大伙如闻天籁,纷纷向他磕头,请求救命。你一言我一句的......“献祭”、“魂魄”等字眼在半空嗡嗡地飞。

  江员外又对他解释一遍,秦漠静静听着,满脸浮出一股子凄怆。孑然立在雪地里,浑身绽放着悲壮的光辉,天地都要为他落泪了——气氛受他感染,多了无数伤感的滋味。

  众人瞻仰着他俊美无双的脸,皆都安静了下来。

  确实有点过分啊,但是不牺牲他,所有人都得死,有什么办法呢......

  秦漠声音很小地说,“我不交出魂魄,就会出人命是吧?”

  “正是如此。”江员外哀声道。

  “哎!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身为佛门子弟岂能贪生怕死?”他对江员外招了招手,镇定地说,“来,誓言给我。”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真的要生了吗?

  阿泰的目光缓缓向树上瞧去。

  充满不祥气息的乌鸦也冷冷注视着他。

  好像知道他在插科打诨拖时间,冰冷的视线中充满了讽刺。

  阿泰心中一凛:这畜生不会早料到他会派妻子去寻真身吧?说不定等着这一招呢。

  ——它好像对他的思路了如指掌嘛!

  阿泰紧紧抿住了嘴唇。它既然在这里,倒也不必担心锦娘的安危了。

  只是,这家伙的来历实在是可疑得要命呐!

  跟他拥有同样的能力,同样的智慧,还同样魂魄不稳!

  再联系妻子一些古怪的表现.......

  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奇怪的灵感,心脏狂烈地搏了一下。

  他立刻眯眼向乌鸦瞧去。

  乌鸦冷冷回视着他。一抹沧桑的冷笑几乎从鸟脸上渗出来。

  秦漠瞧完了纸上的誓言,轻轻咳嗽一声,张口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诸天神佛为证,我自愿散去功德.......”

  就在这时,四奶奶突兀地出一声野猪似的叫唤!直直从人群中往起一站,浑身疯狂打摆子,两眼直翻,银光迸射!

  腮帮子上的肉抖出三尺浪来!

  阿泰惊呼:“啊哟——她不会也被神上身了吧?”

  “好像是......”见过四奶奶跳大神的村民们纷纷附议。

  四奶奶搞出好一番惊人的动静,忽然庄严神圣地安静下来,缓缓张嘴道:“吾乃妙善常德金刚大护法神,吾护持之人,百世为佛子,百世为天帝,百世为兽神,百世为转轮圣王,功德遍十方界不可说!尔等无福无德众生,往昔多造地狱因,竟敢挟义而夺纪,此重罪将令尔等堕无间地狱不得脱……”

  阿泰傻眼:老太太搞什么鬼呢?这根本不是他教的词啊!

  诶?不会真有大护法神上她身了吧?

  秦漠惊悚地瞧着师父:这就是您老人家留的一手?果然浮夸不要钱,瞎来了是吧!

  居然妄称百世天帝,这下小爷要被天打雷劈了!

  师父被他注视着,一脸的镇定。

  看那些村民吓得面无人色,他心里就很爽!管什么是真是假!

  接下来若还镇不住形势,就得再拖时间,等媳妇把那家伙的臭皮囊带来再说!

  啊,有点着急了!

  咋还不来呢。

  阿泰冷眼瞥着乌鸦。

  就在这时,他听到村外方向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哭泣!

  ——是他的锦娘!

  乌鸦反应比他还快,陡然一振翅,如离弦之箭飞离了树梢。

  阿泰神色一变,立刻拔步飞掠过去。

  河岸上,村民们听了四奶奶的“神降”之后,哭声连成了一片。

  苦啊……无论怎样都是死!

  为何金刚大护法神不直接把山神捉了下地狱,非要拿他们蝼蚁草民开刀呢?

  四奶奶说完后,似乎被神灵耗尽了体力,四脚朝天倒在了雪地里。

  口吐白沫……

  秦漠目瞪口呆,这也装得太像了。

  阿泰到达江员外家中时,现里外仆人都被撂倒了。

  他焦心如焚,循着妻子压抑的哭声找到了地方。

  那是一间布置高雅、精致的厢房,华贵得皇宫一样。

  妻子站在窗下的软榻前,哽声悲泣着。

  阿泰慢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锦娘......”

  妻子吓得一抽,转身惊怔地望着他。

  满脸的眼泪......

  阿泰一眼瞥见,她的身后露出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头布满蛇属虫蚁的咬痕,千疮百孔,溃烂得不成样。

  ——简直比地狱深处的骷髅还可怕。

  锦娘的手抖得不成样,似乎不想给他瞧见,扭曲地朝后张着,拼命想遮住他的视线。

  而不知何时,那乌鸦已站到了桌上,像审判者一样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阿泰瞥了它一眼。定住脚步,温柔地望着妻子,“锦娘,别怕……我已经想到了,其实他就是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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