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夏(一)莲花酥_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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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入夏(一)莲花酥

  话虽如此说,苏遥措辞数日,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既谈及出身,必会涉及家族内事。

  苏遥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外人,怎么好探问这样的事。

  他一连斟酌好几日,又兼大雨洗刷之后的天气极为炎热,心思越发静不下,索性拖上一拖。

  他这厢拖着,旧京的许多话本先生倒不敢拖。

  以此为生的许多位先生连连自证清白,苏遥数一遍,连新签下的尹先生都遣人递了句话。

  也是自然。

  虽士族中人鲜少以此谋生,能一本接一本与书铺签合约的先生,大都是老实写书的白身,苏遥手中,又皆是经年来往的老人,从未惹过事。

  但风口浪尖上,许多位话本先生难免前来多言一句,也让书铺放心。

  唯有鹤台先生还八风不动。

  鹤台先生的作风一向旧京独一份。

  苏遥客气送走尹先生的书童,回头瞧一眼晃晃悠悠的傅鸽子,只想着,那改日还是得他主动去多聊一句。

  嘱咐一句也好。

  如今朱家刚出事,校对司新换人手,必然于书纲内容上审查更严。不聊别的,多叮嘱一句也好。

  说到书纲内容,这位鸽子又好几天没提笔了。

  干嘛取笔名叫“鹤台”,正经该叫“鸽台”才是。

  大鸽子身为畅销书作家,一向毫无写书的自觉。

  瞧见苏遥望过来,只弯起眉眼:“苏老板不是说今儿做糕点吗?”

  不写文整天光想着吃。

  不给你吃!

  但苏遥也就是想想,打算做糕点的栗子花生瓜子松子有一半还是傅鸽子剥的。

  他手上的口子渐好,今日天阴,想来又要下雨,苏遥便打算闭店做些糕点。

  傅鸽子给用的药果真极好,一点疤也没留。白大夫和许先生送的药都没用上。

  谢夫子后来也来送过药,也一样没用上。

  前几日端阳节,谢琅的小厮来送过一次粽子,说谢琅最近极忙,藏书阁忙着修整一批古籍,夫子们就快住在书院了,抽不出空亲自来。

  苏遥自然道无妨,那小厮瞧苏遥伤了手,又专跑一趟,送来许多伤药。

  伤药皆没动,谢琅送来的豆沙甜粽却极好吃。

  可是傅先生却不大喜欢。

  苏遥一向觉得,傅先生偏好甜口,但他瞧那粽子时微微蹙眉,苏遥一时也把不准了。

  果真是口味挑剔的吃家子。

  苏遥等待醒面的功夫,这吃家子又抱着桂皮进厨房了。

  桂皮刚刚让吴叔剪掉一圈毛,秃秃的。

  但依然圆滚滚。

  可见是实心的胖。

  秃头桂皮有些不开心,瞧见苏遥,便“喵喵”地探头求安慰,被傅陵一把按住。

  又训一句:“别一见面往人身上扑,做饭呢。”

  桂皮委委屈屈。

  苏遥不免笑了笑,又瞧傅陵:“傅先生怎么来了?”

  我来等着吃。

  也全不是。

  刚出锅的热点心最好吃不假,但主要是来看美人下厨。

  傅陵虽然是个正经吃货,但从不进厨房。

  自从有一回进厨房给苏遥递了根葱,就突然发现,厨房是个好地方。

  美人挽着袖子揉面,手腕白皙纤细,眉眼凝神专注,额角还沁出一丝薄汗。

  格外地赏心悦目。

  想吃……

  都想吃。

  但天气热,他又不会帮忙,苏遥总赶他走。

  今儿是个好时候,今儿凉快。

  傅陵抱着猫往灶台边一坐,就瞧见苏遥指尖握着个小圆球,在雕花刀。

  窗外悠悠地起风,苏遥见他瞧得仔细,只抬眸笑笑:“是核桃酥。待会儿烤出来,就是个核桃样子,可好看了。”

  傅陵挑眉,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哪有你好看。

  苏遥未察觉,依旧笑笑,一连雕上十数个,放进烤炉,才开始做第二道。

  因想着招待客人,便选了些样子漂亮的。

  第二道是“五白糕”,取白扁豆、白山药、白茯苓、白莲子、白菊花制成五□□,再混上砂糖与糯米蒸制成。

  据说可美白,也不知真假,吃起来便只是香香糯糯的白糖糕的味道。

  苏遥将醒发好的凝白团子捏出精致的花瓣模样,放入蒸屉。

  又取蒸好的红豆沙、绿豆沙、黄南瓜,包入糯米团子中,烤成软软的糯米糕。

  前日送菜的王伯竟还送来紫薯,一并也制成馅。

  王伯已发现松云巷的苏老板是个正经厨子,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先送来。

  因有紫薯在,苏遥又从冰盆中取出一道紫薯凉糕。

  这两道皆是一早做好,苏遥放在冰盆中冰上半晌午。

  如今取出切开,只喊傅陵:“傅先生坐许久了,来吃一口。”

  紫薯凉糕最是弹滑,模样又是清透均匀的淡紫色,苏遥尝一口,糖放得不少,甜甜的。

  傅鸽子果然很喜欢。

  苏遥又将红豆凉糕、绿豆凉糕与南瓜凉糕皆放入冰盆,蒸上鸡蛋糕茶糕,外头已飘出些星零雨丝。

  蒸锅烤炉中均飘出甜香的味道,每一锅糕点出来,傅陵都凑着吃上一口。

  大下雨天凑在美人身边吃甜甜的点心。

  爽。

  猫是肉食动物,不爱吃点心的桂皮只跟着“喵呜喵呜”地叫。

  苏遥笑笑瞧一眼馋嘴小猫,端来一小盒鱼干。

  傅陵推道:“别给它吃。都这么重了还吃。”

  桂皮睁大圆圆眼,更委屈了。

  苏遥只好收回。

  傅先生这猫养得够霸气,猫不是猫主子了,他才是。

  苏遥碾碎咸蛋黄,包入酥油皮,团成剂子,切好花刀,又让傅陵一下:“傅先生往后退退,要烧油了。”

  傅陵好奇:“这是什么。”

  “莲花酥。”苏遥笑笑,“我做得不好,只是勉强会,但样子好看的。”

  苏遥起锅烧热油,将小剂子下锅。

  油温变热,面团于滚滚热油中展开一层一层的油皮,远远瞧一眼,正如盏盏清莲初绽,亭亭出水。

  傅陵不免于心内称赞一声。

  苏遥弯弯眉眼:这便是人间烟火的妙趣。

  苏遥又碾碎芝麻花生馅,一模一样,做个小号的“百合酥”。

  傅陵又观赏一遍这精妙绝伦的情景,笑道:“这样漂亮的点心还是头回见,只该摆着看的。”

  苏遥温和一笑:“口味差不多少,图个模样罢了。吃完我再做。”

  就冲这句话,我也得赖这儿不走。

  傅陵又守着灶台吃一遭,末了还吃到一道咸口的肉松小卷。

  苏遥自然开心。

  厨子最喜欢捧场的吃货,这种跟着吃一路的吃货,最给面子了。

  看傅陵又咽一口麻团,苏遥方念起:“要不喝点什么?”

  略一琢磨:“梅子酒还有,我给傅先生倒点。”

  窗外风雨潇潇,傅陵望一眼,只拦住:“还得出门拿,再说苏老板也不能喝。”

  他低眉笑笑,似乎微含委屈:“我一个人喝酒有什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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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页风雨飘飘洒洒,苏遥心尖微微一动,不由垂下眼睫。

  最近越来越容易心慌了。

  还容易脸红。

  别是有什么新毛病了……

  苏遥退后一步,又压下心绪。

  他虽已大好,但饮酒与生冷之物,齐伯还都拦着不让碰。

  傅陵也没想让他陪着喝,不过逗一句。

  如今见他又耳尖微红,只扬眉笑笑:“昨日的西瓜露挺好,吃那个吧。”

  傅陵把猫放下,去端出两个精巧的圆瓷碗。

  巴掌大的白瓷碗中盛着鲜红的西瓜露,轻透如凝脂,滑润爽弹,用小刀划开,淋上清凉的砂板糖浆,舀一口入喉,肺腑盈润,唇齿生津。

  昨日天热,正好还剩两小碗。

  桂皮又没得吃。

  瞧着苏遥与傅陵吃完,不满地“喵呜”一声,自个儿扒开门跑了。

  傅陵帮忙规整锅碗瓢盆,再顺上数口吃的,突发奇想:“苏老板哪天,也教我做饭吧。”

  苏遥一顿,蓦然好笑。

  怎么着,您这已然是业余作者了,还打算做个业余厨子?

  傅陵神色颇为认真:“我学会了,平日能帮苏老板的。”

  倒也不用。

  苏遥本身就是熟手,不缺帮手。

  再说了,这话此时说来顺口,改日你不得搬走么?

  苏遥念及此处,手中微微一滞。

  ……怎么想到大鸽子要搬走,还有点舍不得呢。

  苏遥心尖再度一乱,又安抚下:养只鸟久了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正常情绪,正常情绪。

  傅陵不知他又想到什么,只轻轻挑眉:“那苏老板教不教我?”

  苏遥对上他佯作认真的眼神,打趣道:“万一傅先生烫着碰着,岂不是又不能写文了?”

  不对,没烫着碰着,也没见这鸽子写文。

  傅陵显然也想到此处,只静静挑眉。

  这人究竟怎么做到拖更欠稿还理直气壮的。

  是有钱腰杆子硬吗?

  苏遥无奈,只不肯松口:“我不教。傅先生是该做正经事的人,别总守在厨房。”

  傅陵见这话头不好,正要填补一二,便让苏遥三言两语打发出去了。

  傅鸽鸽望着廊外哗啦哗啦的大雨,一脸郁闷。

  傅相在这一个大雨天,突然拥有了人生烦恼:能不能在我不写文的情况下,还让苏老板喜欢我?

  答案估计是不行。

  傅陵纠结一会子,又克服一会子,终于屈服于心上人的变相催更,溜回房间挠头写文去了。

  今日果然又是大雨天。

  暴雨如注,一院繁茂草木焕如新生。

  苏遥只觉得,鹤台先生今日表现很好。

  上午跟着吃一上午,居然当真老实在房中写了半日的文。

  苏遥倍感欣慰。

  那……是不是每日先送点吃食投喂一下,这鸽子才会产粮?

  并不是。

  苏老板想多了。

  傅鸽子下午的行程是这样的——

  先坐在窗前写了小半章,嫌雨声敲打得头疼,就歪在榻上睡了半下午,醒来出去吃个晚饭,脸不红心不跳地表示自己认真写文了,回来抱住桂皮玩到现在。

  有些人看起来努力了。

  实际上背地里在摸鱼。

  苏遥尚不知情,瞧着人辛苦,还进厨房,又给真认真没摸鱼的阿言和只摸鱼没认真的傅鸽子,煮了鲜香滑嫩的小肉丸汤。

  烛火摇曳,苏遥挤着瘦肉丸,又好笑地念起上午时的聊天:以傅鸽子的出身,想来也没进过厨房。大抵是好奇吧,才随口一提想学的话。

  傅鸽子的出身……

  苏遥终究记得要去找他聊一聊的话。

  要不今儿去聊聊?

  苏遥只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决定后,似乎先前的措辞也用不着了。

  正要轻松地将肉丸汤送去,齐伯却于一旁接手:“公子回去歇息一下吧,瞧着又出汗了。”

  厨房还是有些热。

  一身灶台烟火也不方便寻人闲聊,苏遥便回房,打算洗个澡先。

  刚刚入夜,时辰尚早。

  雨势却颇为迅猛,大有倾盆之势。

  房间内水汽氤氲,苏遥正要于浴桶中出来,忽然听闻房中“咣啷”一声。

  苏遥一疑,接着又听到“扑通”一声,仿佛有重物落地。

  接着便是一声悠长猫叫。

  桂皮又来了。

  苏遥笑笑,披上中衣,从屏风后转出,果见圆滚滚的桂皮正卧在房间地毯上,舔着毛爪。

  瞧见苏遥,小小叫了一声,又睁大无辜的双眼。

  怎么瞧着有点可怜?

  苏遥顺着望过去,却看见衣架倒了,干净衣裳散落一地。

  桂皮偷偷抬眼,心虚地“喵”一声。

  苏遥一时既无奈又好笑,过去揉一把猫脑袋。

  你怎么这么大劲,衣架也能踢倒?

  我这衣裳是白洗了。

  秃头桂皮晃晃脑袋,又蹭蹭他的手,可怜巴巴。

  卖萌可耻,但有用。

  猫猫可不得惯着养吗?

  苏遥又撸它两下,系好衣带,笑笑过去收拾衣服。

  不过还真没干净衣裳了。

  苏遥微微有一点洁癖,散落的衣裳扑了点灰,他刚洗完澡,不大愿意穿。

  干净衣裳又得翻柜子,拿出晾一下先。

  苏遥一错眼,便瞧见康娘子的红木盒子。

  那件雪青衣衫倒是洗好一直收着。

  里头套件中衣,应当能穿出去了。

  苏遥刚一伸手,便听得敲门声:“苏老板,桂皮又在你这里吗?”

  苏遥身上的中衣单薄,不能见人,他忙穿上雪青衣裳,答一声:“是在我这儿,傅先生稍等。”

  傅陵正吃着猫醋,眼前门一开,整只鸽都傻了。

  苏遥里面穿一件轻薄中衣,素白的颜色,外头只拢一层淡紫色薄纱。

  这两件衣裳都偏薄,偏又裁得极其贴身。

  明亮灯火自他身后投来,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影影绰绰,却又分毫毕现。

  这穿得……

  还不如不穿……

  不是,不穿也不对……

  傅陵整个人的眼都不知道往哪放,稍一低头,又正巧落在苏遥一截精巧的锁骨上。

  紫色衣领压着素色衣领,愈发衬得他肤白欺雪。

  一缕乌发搭在上面,发尾尚落着晶莹的水珠子。

  大雨惶惶,傅陵一时只觉得心跳过速。

  但苏遥好似并没有察觉有何不妥,眉眼间仍蕴着清澈笑意:“桂皮在我这儿,我给您抱过去。正好我也有事想找傅先生谈谈,不如一起去您房间?”

  谈……谈什么……

  傅陵整只鸽还在凌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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