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巳(二)_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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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上巳(二)

  那女子容色清丽,身姿却纤细,大有弱不胜衣之态。

  她神色匆匆地奔来,口中惶急:“琳娘!”

  此地清静,这声音甚为柔婉。

  苏遥坐在凉亭中,有山石遮挡,她二人并未注意。

  琳娘回首,微露责怪:“阿婵?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阿婵提着衣裙,眸色匆匆,“燕儿告诉我,你来找苏公子退亲,我……”

  她顿了下,语露焦急:“我怎么能坐得住?你为什么要退亲?”

  “我为什么退亲?”琳娘扬眉,逼近一步,“我退亲的缘由,你不清楚吗?”

  阿婵眸中慌乱一二:“琳娘,我从小和你一同长大,平日里那些话我……我只以为……”

  她语气又低了些:“琳娘,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日前的话,我只当从没听见过。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她微微咬唇,目光却甚为坚定。

  琳娘眸色一沉:“为什么?又是谁故意说了什么闲话给你听?”

  “没人说闲话。”阿婵低下头,“是我自己。你便当我对不起你,又反悔了吧……”

  她垂下一双温柔恬静的眸子,轻声道:“琳娘,我不过是个侍女,能自小被卖到谢府,又遇上你,已是三生有幸。我送你风风光光出阁,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日后相夫教子,子孙满堂……不好吗?”

  “门当户对?如意郎君?”

  琳娘冷笑一二,蓦然大声,“谁说我要嫁人?什么臭男人,我才瞧不上,我偏要娶你,我看谢家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她这一声想是发自肺腑,惊得林间雀鸟扑棱棱地起飞。

  阿婵焦急抬眸,一错眼,却突然瞥见亭间端坐的苏遥。

  苏遥适时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阿婵登时满面羞红,忿忿地丢下一句“不许退亲”,转头就跑了。

  琳娘一急,这才顺着阿婵的目光望见苏遥。

  苏遥再次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并示意琳娘:您去追媳妇儿,不用理我。

  琳娘甚为局促地行了一礼,提起裙子就追下山了。

  山风悠悠,苏遥望着一桌子点心。

  百感交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他今儿来找初次见面的未婚妻谈退婚,没成想,还见到了未婚妻的未婚妻。

  眼下时风不避,谢家小姐这等事,倒也并非多罕见,她又于谢家说一不二。

  苏遥只觉得,怕是很快就能吃到琳娘的喜酒了。

  得了,这婚必然是退定了。

  干净利索,一丁点后患都没有。

  琳娘高兴,苏遥也高兴。

  皆大欢喜。

  且没撕破脸,想来合作契书还能再寻个机会重新聊。

  这桩事竟了结得如此爽快,苏遥放下大石头,心内骤然轻松,吃了两块桃花酥,又将谢琅喊出来。

  谢琅疑惑得很:“怎么就聊了这一会儿?”

  苏遥笑笑:“都没聊上,一个字也没说。”

  谢琅递来疑问的眼神,苏遥只笑笑搪塞:“琳娘确然与我无意,婚必然是要退的。旁的我不方便多说,谢兄去问她便好。”

  谢琅疑窦丛生,但听到“退婚已定”,又默默地舒展眉眼,只压下不问:“那时辰尚早,坐一坐再回去罢。”

  此地开阔,林间草木芬芳,花树相间,春风最是和暖,吹来万物复苏的气息,还捎带三分慵懒。

  日头渐上,游人果真多上许多,但已三五成群,寻到阴凉处休息。

  凤安桥的大柳树下是一群青年士子,正高谈阔论;不远处,杏花林中是数位富商,还有几位抱琵琶助兴的歌妓;琼江水边团团围了数名垂髫孩童,似乎从水里抓住了什么东西,正凑着看。

  苏遥正要仔细看,身旁却经过数位文士。

  其间正有周三先生,拱手与他执礼:“苏老板有礼。”

  苏遥起身,见沈先生盛先生也在其列:“诸位先生同来踏青?”

  沈先生笑道:“我们几位每年上巳,皆要在此聚上一聚,往年倒难得见苏老板,今日巧了。”

  明白了,旧京作者大会。

  苏遥寒暄一二,便有一慈祥长者笑道:“这可是苏氏书铺的掌柜?”

  “正是晚辈。”苏遥忙与他见礼。

  周三先生介绍:“这是老樽先生。”

  老樽先生,旧京城资历最深的话本先生,金玉斋的人。

  笔触诙谐,题材新奇,没想到竟然真是位老人家。

  苏遥再度拱拱手,老樽先生捋着长须,笑笑:“苏老板家的书铺近来颇有名气,听闻一道甜牛乳茶做得甚好。我孙儿于家中赞不绝口,可把老朽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旁边又一长者附和:“苏老板的铺子旁,还有家面馆,那手牛肉面,也当真一绝。”

  “店面小,却干净又清静,只做牛肉面,老樽先生改日去试试?”

  “吃完正好去苏老板家看书,牛乳茶香甜,正适合饭后用。”

  周围众人也连声品评起来,竟大多数都来过苏氏书铺。

  苏遥尚不知,自家这铺子原来也算小有名气了。

  众人当着他的面好一番夸赞,唯有三两文士并未开口,面色阴沉,且目露不屑。

  想必是其他书铺的独约先生,又兴许是文人高洁,瞧不上苏遥这烟火气满满的铺子。

  苏遥自然不会计较,受下众人称赞后,周三先生却落后一步:“苏老板,如今苏氏书铺名声渐起,我有几位老友,想与您见见。”

  他呵呵一笑:“苏老板手中之人不多,我这几位老友,虽算不上才华横溢,文章却也勉强能入眼。您看,愿不愿意抽空指点一二?”

  投稿的。

  周三先生真是苏遥事业发展的好伙伴。

  苏遥一向深知,一家书铺本质是卖书的,曲线功夫再好,也不过锦上添花。

  书才是根本。

  如今铺中的书架都填不满,苏遥着实缺人。

  他自然道谢:“多谢先生引荐。”

  “您客气。”周三先生又与他闲谈几句,方离开。

  苏遥瞅一眼谈天说地的这群长衫大褂,又念起傅先生。

  不知傅鸽子在哪儿。

  这作者大会也不见他的人影。

  不过,此人成谜,高岭之花哪儿会下凡合群。

  苏遥只得坐下,却又见一辆宽大马车于琼江岸边停下。车上下来数位锦衣华服的妇人,发髻高梳,手持团扇,想是高门贵妇。

  苏遥一瞥眼,忽瞧见一眼熟身影。

  这群妇人一路向苏遥这片山坡走来,苏遥瞧得愈发清楚——

  正是傅宅门前,拉着他哭的妇人。

  只是她今日衣衫鲜亮,插戴整齐,行止端方优雅,语笑晏晏,与那日判若两人。

  谢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旧京几大高门的主母。”

  见苏遥挑眉,他又无奈解释:“母亲带我应酬过。”

  苏遥了然:“是相看女婿?”

  谢琅笑笑:“谢家门第低,她们没瞧上。”

  苏遥正要反驳,谢琅却道:“与这几位比,当真是低。喏,那位魏紫衣衫的妇人,是朱二夫人,她同胞姐姐,正是宫中盛宠的朱贵妃。”

  一下迈入皇亲国戚行列。

  谢家虽是世代簪缨的清贵士族,但于我朝林林立立的大小文官家庭中,并不算拔尖。

  那跟他们比确实低。

  苏遥更是升斗小民了。

  他见谢琅似乎对这些贵妇颇为熟悉,探问几个后,又不经意地看向那日的妇人:“这位夫人瞧着仿佛年长几岁。”

  谢琅稍稍蹙眉,待瞧仔细后却笑笑:“这是府尹夫人。”

  苏遥一愣:“旧京府尹?”

  谢琅点头。

  苏遥心头一跳。

  那……前日那个男子,难不成正是旧京府尹?

  旧京市长。

  苏遥一懵,谢琅却又笑道:“她倒还有心思出来踏青,出了那样大的事。”

  苏遥一惊:“何事?”

  谢琅却不答反道:“你平素,可从不对这些闲话上心。”

  苏遥喝口茶掩住:“平时不知道,现下才想听听的。听个新鲜,我不在外说。”

  “倒不用你去说,旧京高门之间也都快传遍了。”谢琅笑笑,又叹口气,“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郑大人的儿子在京城读书,日日同一帮纨绔游手好闲,眠花宿柳。手里没轻没重的,死了一名舞姬。”

  苏遥瞬间一默。

  这人命关天的风流事,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谢琅又道:“只是这样也罢了,舞女而已,郑大人也不是没有门路打点。巧就巧在,这女子是太子殿下新收的人,不日就打算纳入府,这还没赎身,就……”

  苏遥怔住。

  当朝君上,是有些强横的。虎父生犬子,太子倒是不成器的软骨头一个,德行有亏的闲话,满天下传得人尽皆知。

  苏遥顿了顿:“太子定不会罢休吧。”

  谢琅压低声音:“若是罢休了还好。他闹起来,偏不知是谁,将这话传入陛下耳中,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将郑小公子并一帮狐朋狗友下了狱。京中高门如今皆噤若寒蝉,太子还正等着受发落……”

  “郑大人想必已焦头烂额,正四处托关系,保亲子一命。”谢琅摇摇头,“只怕不能善了,他这府尹,也还未必能做。”

  四处托关系?

  旧京府尹可已是正三品的高官,再托关系……

  苏遥突然就想起傅陵幽深冰冷的眸子。

  他心下一抖,回想那妇人含混不清的话,又试探道:“此案想必是送刑部管。我仿佛记得,刑部有位姓傅的年轻官员,颇为刚正?”

  “那倒没有。”谢琅笑笑摇摇头,“苏兄好歹也在京中待了两年,怎么还不清楚朝中关系?”

  苏遥敷衍笑道:“我交际甚少,想是记差了。”

  谢琅再度笑笑,却又提起:“若说年轻的傅大人,刑部并没有,朝中却真有一位,还正是出身于咱们西都的名门傅氏。”

  苏遥手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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