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废土10_专职加戏的我(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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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废土10

  是冬季,雪还未铺天盖地难以止歇,至少还未将一切罪恶都埋没掩盖。

  黯淡的夜色中,黑色裸-露又挂着霜雪的石块奇形怪状地耸立,挂着细微冰柱的树木凌乱地歪斜着树冠,往后,是房屋坍塌且于烈焰中燃烧的焦黑村庄,往前,是散落一地的想要逃跑却又被追上来杀死践踏的平民的残肢剩体。

  她的鼻间嗅到浓郁、血腥的气味,眼前是大快大块肮脏斑驳又令人作呕的色彩,在她真实地踏入这个世界之时,四面八方的信息都涌入她的感知,叫她迅速沉浸入此间,很快,她不仅隐没了任何外来者的疏离与隔膜,反而无比自然迎合入这片天地,成了背景的一部分。

  那大概是一个被强盗光顾的村庄,脆弱原始的村庄在贫瘠的冬季来临时,本来就容易被流窜又不事生产的强盗洗劫。

  维拉尼亚在某一株被倾压的灌木丛下面还看到了一朵蓝紫色的吊钟小花,这是北地特有的星冠草,非常耐寒,说明此地海拔已经不低,而且据说这种被称为“北之星冠”的草只有在冰雪魔力的晕染下才会生长,马亚拉大陆北域的雪原是兽民的王国,千万年来皆拒绝人类踏足之境,据说每年短暂的春季,雪原融化时,星冠草会盛放如蓝紫色的海洋一般——很显然,这个村庄应当落座在兽民王国与人类领域交界之境。

  这里是贫瘠、混乱、仇恨与罪民的居所。

  挣扎着求生的平民在强盗面前毫无反抗余地,区别只在于强盗是否要赶尽杀绝,显然,这一次,村民的运气太过于糟糕——劫掠、粗犷、残酷、血腥——构成了一副具备强烈冲击力的扭曲画面。

  而这样可怖的尸山血海之中,立着一个不知生不知死的惨白孩童。

  浓郁的黑色死气笼罩着他,不断带走他身体里渗透出来的微弱生机,破烂不遮体的麻布衣裳血迹斑斑,露出的脸与肢体板结着血痕,看不出伤创,却已经在寒冷的天气中被冻到发青,那是一个普通的呆滞的甚至失却了求生欲的孩子,挂在眼瞳上无用的仇恨与痛苦已经凝固,那双浅蓝色眼瞳竟然还如冰晶般透明空灵,一粒雪籽飘落到他的眼瞳中,大概是因他体温过低的缘故,一时竟没有融化。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维拉尼亚,却渺小卑微如蝼蚁。

  “神啊……”他喃喃道。

  忽然降临的银发身影平立在碎散的人类尸体之间,睡袍柔软宽松,对于叫生命死寂的冬季来说确实单薄得很,被风一吹就飘飘散散,蔷薇色的眼瞳并没有染上寂夜的阴影,反而更为清澈明晰,如同早春新绽的花苞一般的色泽,她甚至没有穿鞋子,细嫩白净的脚踩在一片狼藉之中,却无任何污秽能沾染她的皮肤——更重要的是,她在夜色中发着光,浑身上下都流淌着圣洁、清净,就仿佛月亮降落到了人间——所以今夜天宇才没有明月高悬。

  这样肮脏的罪恶本来就不该为神明所见,可为何神明还要降落世间?

  孩童的眼是孩童的眼,并没有超出年龄的深邃,也没有丝毫成熟者在回顾过去时的感怀,他的冷漠是一个孩童在经受了自己的居住地彻底沦丧的惨剧后本能的木然,他的无望是侥幸死里逃生却不知生存要如何维系的迷茫,还有对于破灭的信仰再度复生的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纯粹的孩子。

  “神啊!!!”

  他踉踉跄跄地越过那些或许是亲人或许是熟人残破的躯体奔跑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幽魂般仓惶而轻飘,沉重的人类身躯甚至拖慢了他灵魂前进的步伐,就像是见到光的趋光生物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一样。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奔跑,然后毫无预料地摔倒在维拉尼亚的面前昏迷过去,甚至没有伸手触碰到她的裙摆,看她究竟是虚拟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维拉尼亚带着审视的目光俯瞰他稚嫩的身躯。

  她在思考,梦魇究竟想做什么。

  有两种可能——其一,这确实就是个孩子,是由梦魇塑造又或者复刻的存在,是梦魇的造物,与现实无关,梦魇指望着他来触动她的心灵;其二,这是某位不知名者过去记忆的一段剪影,被梦魇捕捉到因此在梦境中展现出来,虽然只是折射着其主某种特定时刻思维的倒影,但仍与其主存在一定的牵系。

  以梦魇的恶意来说,好像不必猜测就能得出结论了。

  毕竟梦魇的拿手好戏就是将现实变为梦境,又化虚幻为真实。

  心里有了点底,还是顺其自然,这个小孩是谁都不妨碍她探索梦境,与任何人有所交集都不妨碍她的前路。

  她走上前,弯腰将人带起来,预示着死亡的黑雾被她身上的光驱散,似乎不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依然盘旋游走在周身,寻找着可以侵入的契机。

  维拉尼亚摸了摸孩子惨白发青的脸蛋,他的体温正在飞速流逝,寒冷与死亡正在侵蚀他的肉身。

  才六七岁的身躯被她轻轻一带就搂进怀中,她身体的温度沾染上孩童的皮肤,死亡迅速奔逃,不敢再靠近,但他需要食物与水,需要暖和的衣物与遮风挡雪的居所,她在思索要怎么处理的时候,感受到隐约的震动,那是兽蹄踏在巨岩与砂石之上的声音,风中传来硝烟与腥臭的气息,从远及近,数量并不多,她辨别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恶意。

  维拉尼亚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于同类的残杀中死里逃生、又被北域的兽民所救下的孩子吗?

  苍茫的天地间,细碎又轻飘的雪花不断往下落着,有一头白鹿从不远处的石崖边跳跃而下,迈着轻快的脚步跑下来,它通体雪白,散发着只要神话生物才有的极具感染力的光芒,注意到此地的肮脏血腥时它很犹豫,象征着善良纯洁的生物显然不愿意踏足此地,但又实在无法克制那个存在对自己的吸引力,踌躇了许久之后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靠近,以角轻轻触碰她的腰。

  维拉尼亚伸出手,摸了摸鹿角与它的脸,马上就得到极其亲昵的回蹭。

  “你从哪里而来?”她被逗笑了。

  当那几只四蹄着地奔跑的兽民抵达的时候,只看到毁于一旦的村庄以及唯一存活的孩子,他们追索着毁坏了他们家园的强盗至此,人类村庄的一切本当与他们无关,但是孩子的周身簇拥着星冠草,那些盛开着蓝紫色花朵的草藤缠绕着,多到几乎织就一张毯子将他包裹起来。

  兽民们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对着象征神力的圣花施了一礼,然后犹豫地看着这个被圣花环绕的孩子……

  维拉尼亚骑在白鹿上往雪原前进。

  她没到过北域,虽说记忆中也有关于这个地带的信息,但并不十分清晰,既然藉由梦境世界能够亲眼见证此地的原貌,她自然不会拒绝。

  载着她的北域神话生物身上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它美得就像是晨曦交织而成,当它走过的时候,那些深藏于地下的花种根本无法抵抗这种温柔的力量,要拼了命探出脑袋来为它盛开,如果雪原能够融化,那么白鹿踏过的地方,就能清晰看到一条不断绽放的花路。

  维拉尼亚与它语言不通,但是白鹿好像天然就知道如何与人交流,它蔚蓝的眸子中带着语言,看它一眼,就能知道它想诉说什么。

  于是维拉尼亚知道,这生命的精灵行踪不定,由于雪原也无法逃脱天-灾的干扰,它与它的兄弟姐妹就遵从创造它们的那位尊王的意志,一直行走在雪原之上,将有关灾难即将到来的预示传达到兽民之乡,帮助他们尽可能逃脱灾难。

  它本来不该在雪原边缘停留的,白鹿们并不具备战斗力,但它们的血肉是天然救治的良药,血液能治愈疾病,皮肉能延续寿命,所到之处,皆能带来温暖的春天,令植物生长,令泉水喷涌,它们顺从自己的心愿救治兽民,是冰雪的主人对于子民们最大的善意,更是兽民们眼中的圣使——也是人类嫉妒的源泉。

  总有贪婪的人类冒死深入雪原试图捕猎白鹿,他们会不折手段地耍弄诡计,制造杀戮,捉走生性纯善的白鹿。

  正是因此,冰雪之王憎厌人类,会杀死所有靠近祂圣城的人类,兽民们也仇恨人类,拒绝与人类交流,也拒绝人类进入他们的领土。

  但是这只白鹿,在路过这片山地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恐怖的吸引力,它让灵魂震颤,让精神激动,忍受不了泛滥好奇心的白鹿循着这种奇异的感觉而来,见到了银发的异域存在。

  强大而温柔的灵魂,如星辰般璀璨光明,就算分辨不清是不是人类,欢欣鼓舞的白鹿还是立刻就凑上去了。

  白鹿带着她遍游雪原——因为她骑着白鹿,兽民们将她当做神的使者,对她顶礼膜拜——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兽民,大多都是虔诚的信徒,由衷地信奉着自己灵魂的主人。

  维拉尼亚知道那个存在。

  北域之王,雪原神祇,那些兽民们至高无上的主人,是这片土地自行孕育出的奇迹,祂通晓万物之声、能聆听万物,祂掌控着冰雪与风暴,是审判与戒律的化身——只不过她的记忆里关于祂的模样,只有冰天雪地中不断丛生又泯灭的冰蓝色的多面棱柱,散发出来的光刺目得叫人无法直视。

  她已经习惯了,她的传承记忆老是出问题。

  大概是因为她曾经的形态得到的认知、与目前的身躯并不匹配,她的思维受限于躯体,也难以完全领略那些抽象的神话存在。

  白鹿感觉到她的好奇心,这样与她形容自己主人的真身:坚冰的身躯,霜雪的魂魄,比严冬更残酷,比死亡更寒冷。

  听上去好像比光辉年代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更为古老抽象。

  白鹿则强调自己的主人非常年轻。

  于是维拉尼亚就知道了,北域之王名阿拜斯,祂以深渊为名,也镇压着深渊之门,每当深渊力量对祂的负荷超过一定限度的时候,祂就会沉睡,那个时候的雪原就会陷入至暗之夜,只有当阿拜斯苏醒,这夜才会过去,新的黎明重新来到,祂也会是全新的祂。

  最近一次祂的再生就在黑暗年代到来前,算起来祂确实很年轻。

  整个雪原都是祂的领土,据说但凡你吟诵祂的名,祂便能知道你在对祂祈求什么,维拉尼亚没有尝试,因为她知道这绝对是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反正梦境中的时间不能以常理来论,变故到来得也极为猝不及防。

  仅仅只是骑着白鹿走着走着,好像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维拉尼亚皱起了眉,而陪伴她这一路的白鹿也极为敏感,直接停滞不前,左看右看,又回过头,露出了焦急又不安的神情。

  它背上的存在看向前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笑着下地,拍拍自己的衣摆,然后转身抚摸了一下白鹿的脸:“你该回去了。”

  白鹿睁着温柔又茫然的蓝眼睛望着她。

  维拉尼亚亲吻了一下它的鹿角:“回去吧,这不是你该踏足之地。”

  看上去再真实不过的世界,梦境中的生物怎么可能想到这只是梦境呢?

  又或许,这一切其实就是真实也说不定?

  玩弄阴谋诡计,恰恰是梦魇的拿手好戏,谁知道它会怎么利用自己的力量构筑这个世界呢。

  白鹿十分听话,大概是知道这确实已经超出了自己理解的范围,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某一个瞬间,它所在的场景好像从意识能感知的地域崩塌了,消失不见,她往前踏了几步,很快那种拉扯与疏离感再度隐没下去,她又一次融入了新的场景。

  然后她看到第二场大火,熊熊烈焰灼烧着,将兽民的洞穴与冰块构筑的房屋一并毁坏。

  并非是黑暗年代的天-灾——这是魔法才能造成的灾难。

  人类的佣兵与这里兽民开战,杀死了这个部落的所有兽民,并以火魔法烧光了这个兽民的聚居地,再一次被留下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孩童,而是一个有着坚毅眼神的少年。

  ——他被放过,因此佣兵们发现他是个人类,于是将他揍了个半死之后,带着蔑视地将他丢在一边,扬长而去。

  他看着火焰吞没养育他长大的兽民的尸体,就像那时见证着自己的亲人在乱剑之下四分五裂。

  很久之后,他才能仰起头,注视着慢慢走近的银发身影。

  视线触及到她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剧烈震动起来,仓惶的眼神带着茫然与不知所措,似乎在怀疑她是虚幻的,又希冀她是真实的。

  ‘神啊……’他的眼神如此悲泣道。

  很快,他就知道她真正存在于自己面前。

  因为这个与残留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身影立在他身侧,俯视他,说道:“你想要什么?”

  少年呆了好半天,喃喃地说道:“……力量。”

  “那就从熄灭火焰开始吧。”维拉尼亚说道,“你拥有魔力,憎恨会增幅你的意志,更便于你施法。”

  维拉尼亚教他咒语。

  “我站在你身边,给予你庇护,让你不会在魔力中迷失……用尽全力念出咒语,看看什么元素愿意回应你。”

  少年拥有极高的天赋,对于一般的魔法学徒来说或许要冥想半年以上才能沟通元素,他只用了片刻功夫就领会了这个过程,甚至只尝试几次就完整念出了整句咒语。

  然后,光芒大作——那强烈又白炽的光铺天盖地压下来,竟然硬生生将火魔法压灭。

  脱力昏迷的少年使用的力量超过了他身体的限度,七窍都在渗透出血,维拉尼亚立在那里,感觉到微妙的荒谬感。

  这里到处都是冰雪,然而回应他的是光元素——竟然是圣光!

  何等牢固坚实的信仰才会叫他在这样痛苦绝望的处境中,首先召唤而来的竟是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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