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星辰90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还是说,冥冥中的宿命早已预示了这一幕的到来？
她所遇到的人，她所接触的人，最终必须站立在一起通力合作的人……这一切都是宿命吗？
路赛亚初初被唤醒时,精神脱离梦境,意志却一度处在浑浑噩噩模糊不清的境地中，茫然不知今夕何夕,连对外界的反应都是迟钝又含糊的；渐渐地,所有的感知又能重新为大脑所辨别清晰,适应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反倒是胸腔中排山倒海的情感涌出时,他却没能理智地将其处理干净，只能任由自己被淹没，在近乎自虐般的痛苦中一点一点思考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在陷入“阿黛尔”的梦境,见证了那段短暂又奇妙的人生时,确实是深切地感伤了。
她所爱的不是你，她的世界没有你的位置，她所站立的终点自始至终都不是你能踏足之地。
可你并不因此而难过，你所遗憾的是,那个曾抱起年幼的她触摸星星的人并不是你，你所遗憾的是,那个曾引领她找到人生的意义从此不再孤独的人不是你，那些曾塑造了她人格、使她变成你所深爱模样的故事，都与你无关。
在未见她之前,如果有一个人告诉路赛亚,他将来会如此爱上一个人,并非因为精神力的适配性,并非因为彼此各方面的适合，仅仅是因为他为她的灵魂吸引，一步步陷入从而无法自拔，他一定会觉得是场笑话——但当他走过这段路，站在无法连接彼岸的断桥上回顾往昔，他竟觉得，就算重来一遍，就算明知没有结果，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只是他必然不会再怀有丝毫的骄傲自负，他会何等谦卑又坦然地争取，何等真诚又竭力地追求。
爱这种事物，究竟是何以为爱，实在难以说清，但它一定具备了一种超越一切的魔力，至少他因为爱她，甚至愿意爱她所爱，愿她所愿，执着她所执着的信念，即使如今铺陈在前的一切是如此痛苦不堪。
路赛亚离开哈里斯研究所，前往皇家竞技场。
整个阿西诺瓦都陷入了噩梦，他就像是行走在无人之地，身侧唯一具备生命力的事物便是那静静游淌的、纠缠得到处都是的魔植，银白又泛荧绿的藤蔓笼罩了世界，视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象征着科技的现代都市在雾气与藤蔓的缠绕下，竟泛出淡淡的魔魅，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但只要想到每双眼睛后都是她温柔静默的注视，便丝毫都感觉不到怪诞。
——直到站到她面前，直到见到她非人的身躯。
“阿黛尔。”他轻呼她的名字，仿佛是怕声音提高一些都会惊动了什么。
阿西诺瓦的新主人缓缓睁开眼，注视着他。
路赛亚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她，说不清他眸中涌动的情感是什么。
博士已经将现状分析得很清晰，帝星确实十分危险，她这种与星球共通的状态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要控制如此多数量的人，精神力处在极度外放的境地，所以极为敏感且不稳定，一旦这种联结断开，她人类的身躯必然会崩溃，她的精神因凌驾于星球的集体无意识之上，所以仍能持续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集体的破灭，她会带着所有生命一同葬送在那片海洋之中。
但就算是实现她的诉求，将她渴望的人带到她身边，令她主动放弃这种掌控形式，迎接她的也将是死亡，短时间内吸收了如此多源晶并强行释放星核潜能的唯一结果，只有毁灭。
她在选择走这一条路的时候，已经为自己预定好了终点。
或许，六年前，她本就该是要随同菲尔法特而去的，意外觉醒之后，她很努力地活着，艰难地前行，为的就是这一场浩大又惨烈的死亡。
这本该是很让人悲伤的事，可是最荒谬的事，他竟然能理解她的选择。
然后他说：“我爱你，阿黛尔。”
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轻轻地说道：“我依然爱着你，阿黛尔。”
作为军人为帝国的挚爱与保护，叫他从本质上就处在她的对立面，这是无法调解的根本矛盾，他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多地是为了拯救阿西诺瓦，拯救帝国的命脉，却也有那么瞬间要欺骗自己，是他对她的爱让他不顾一切要达成他所愿。
他说：“我将前往噩梦碎星带……请与我同行，阿黛尔。”
那一切的中心，所有灾难的源头，又缓慢地闭上了眼，看似并没有给予什么回应，但周身游淌的细小藤蔓盘旋着缠绕上他的身躯，其中有小小的一束钻入他的手心，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花型的烙痕，他认真看了它许久，手掌收拢，将那个烙痕紧紧地握在手中。
按照博士的计划，在得到千叶的同意之后，她释放了必要的人。
萨列元帅是最先表示赞同的：“我知道，她必然隐瞒着什么。对于斯缇卡都，她所知的，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我愿意这一次，在了解她夙愿之后，或许她会愿意给我答案……我必须要找回海瑟薇。”
遗憾是有的，若是没有这次“劫持”事件，由于她与墨菲家族之间的渊源，他或许会对她抱有更深层次的期待，但在一切之上，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一件事。
那比她更重要。
加罗警督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在他人为这次危险星际旅行做相应的一切准备时，他就坐在千叶不远处，静静注视着她，大约是因为他的身体中某一种力量是来源于她，那可以将人溺毙的藤蔓海洋，对他的亲和度比别人要高得多，待他也格外温柔，并不打扰他的行动，偶尔还会与他单方面的嬉戏。
他的思想更成熟也更深邃，即使拥有世人难匹敌的强大战斗力，但他更值得称道的应当还是他的头脑。
加罗能看到水面底下的暗流，能看到属于她的那些过往中潜藏的秘密。
以生命作为注，将整个帝星拖下水，当然不仅是为了见到她执念的人——索内特星的悲剧依然在持续，那颗星星依然在发出悲鸣，菲尔法特未实现的梦想还悬停在宇宙之中，启明星未走完的路依然袒露在前方。
她是个太聪明的人，她不会将这些问题遗留到自己死后。
只是源晶牵扯到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并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她所使用的方式……必然不简单。
这违背他人生坚持的准则吗？这脱离了他执着的操守吗？
不。
他想守护的是人民，不是权贵；他所执着的是帝国，是稳定健康的帝国。
如果有烂疮，不该遮掩着，而要大刀阔斧将它剐去。
“我想要帮你成为那一个……英雄。”这是他离开皇家竞技场之前，对千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沉默的人，反倒是塔塔。
千叶的所作所为当然出乎他意料，因为她根本没有留给他后路。
“这是需要去纠结的事吗？”X说道，“她没说谎，这是足以栽入帝国史册的事件。”
一个被“劫持”的星球没什么可以被大书特书的地方，就算这是帝星也是如此——或者，换种角度说来，皇帝陛下一旦重新掌权，只会恨不得将这一件事彻底抹除，毕竟牵扯到的是索内特星与源晶——只有一种条件之下，这一个事件不但会被保留，还会成为引以为戒的案例。
……在帝国有了一个新主人的前提下。
如果立在最高点的是塔塔，一切自然就当另说。
只是要达成这个目的，岂止是流一点血。
“流的不是你的血，”在这一点上，X十分光棍，它甚至会吐槽自己的主人，“她还大大缩短了你迈进的时间，搞得好像你对那些人还抱有多少感情似的。帝星现在都在她手上，全帝国都看着她，她能直接影响到全帝国。在一切已经无可转圜的当下，坦然接受她的牺牲才是你应该做的。”
塔塔叹息：“我不希望她出现在历史书上，是以反派的身份。”
“那你要做的就是掌握足够颠倒黑白的话语权，而不是期待这一切从未发生。”
塔塔苦笑，其实他不愿意接受的恰恰是她的牺牲，只不过最可怕的是，这也是她达成最终目的的途径。
源晶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皇室又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想成为英雄，究竟要有多难啊……”他喃喃自语。
葬送那么多人，他都可以无动于衷，就算是皇室破灭帝国沦丧，整个世界变成再惨烈的模样，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那噩梦般的病症迟早会将他拖入永夜，但是有那么一个人，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活着的理由。
他终于承认她对自己有多重要，但这已经成了他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星舰起航之前，所有人都很清楚，当踏上这艘星舰，很有可能回不来了——就算得以返程，帝星也决然天翻地覆，不再是如今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与她，必然是永别。
但这就是一段无法拒绝的旅程。
一场开始便无法中断的荒诞剧。
可是，我愿意。
阿黛尔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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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冥冥中的宿命早已预示了这一幕的到来？
她所遇到的人，她所接触的人，最终必须站立在一起通力合作的人……这一切都是宿命吗？
路赛亚初初被唤醒时,精神脱离梦境,意志却一度处在浑浑噩噩模糊不清的境地中，茫然不知今夕何夕,连对外界的反应都是迟钝又含糊的；渐渐地,所有的感知又能重新为大脑所辨别清晰,适应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反倒是胸腔中排山倒海的情感涌出时,他却没能理智地将其处理干净，只能任由自己被淹没，在近乎自虐般的痛苦中一点一点思考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在陷入“阿黛尔”的梦境,见证了那段短暂又奇妙的人生时,确实是深切地感伤了。
她所爱的不是你，她的世界没有你的位置，她所站立的终点自始至终都不是你能踏足之地。
可你并不因此而难过，你所遗憾的是,那个曾抱起年幼的她触摸星星的人并不是你，你所遗憾的是,那个曾引领她找到人生的意义从此不再孤独的人不是你，那些曾塑造了她人格、使她变成你所深爱模样的故事，都与你无关。
在未见她之前,如果有一个人告诉路赛亚,他将来会如此爱上一个人,并非因为精神力的适配性,并非因为彼此各方面的适合，仅仅是因为他为她的灵魂吸引，一步步陷入从而无法自拔，他一定会觉得是场笑话——但当他走过这段路，站在无法连接彼岸的断桥上回顾往昔，他竟觉得，就算重来一遍，就算明知没有结果，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只是他必然不会再怀有丝毫的骄傲自负，他会何等谦卑又坦然地争取，何等真诚又竭力地追求。
爱这种事物，究竟是何以为爱，实在难以说清，但它一定具备了一种超越一切的魔力，至少他因为爱她，甚至愿意爱她所爱，愿她所愿，执着她所执着的信念，即使如今铺陈在前的一切是如此痛苦不堪。
路赛亚离开哈里斯研究所，前往皇家竞技场。
整个阿西诺瓦都陷入了噩梦，他就像是行走在无人之地，身侧唯一具备生命力的事物便是那静静游淌的、纠缠得到处都是的魔植，银白又泛荧绿的藤蔓笼罩了世界，视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象征着科技的现代都市在雾气与藤蔓的缠绕下，竟泛出淡淡的魔魅，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但只要想到每双眼睛后都是她温柔静默的注视，便丝毫都感觉不到怪诞。
——直到站到她面前，直到见到她非人的身躯。
“阿黛尔。”他轻呼她的名字，仿佛是怕声音提高一些都会惊动了什么。
阿西诺瓦的新主人缓缓睁开眼，注视着他。
路赛亚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她，说不清他眸中涌动的情感是什么。
博士已经将现状分析得很清晰，帝星确实十分危险，她这种与星球共通的状态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要控制如此多数量的人，精神力处在极度外放的境地，所以极为敏感且不稳定，一旦这种联结断开，她人类的身躯必然会崩溃，她的精神因凌驾于星球的集体无意识之上，所以仍能持续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集体的破灭，她会带着所有生命一同葬送在那片海洋之中。
但就算是实现她的诉求，将她渴望的人带到她身边，令她主动放弃这种掌控形式，迎接她的也将是死亡，短时间内吸收了如此多源晶并强行释放星核潜能的唯一结果，只有毁灭。
她在选择走这一条路的时候，已经为自己预定好了终点。
或许，六年前，她本就该是要随同菲尔法特而去的，意外觉醒之后，她很努力地活着，艰难地前行，为的就是这一场浩大又惨烈的死亡。
这本该是很让人悲伤的事，可是最荒谬的事，他竟然能理解她的选择。
然后他说：“我爱你，阿黛尔。”
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轻轻地说道：“我依然爱着你，阿黛尔。”
作为军人为帝国的挚爱与保护，叫他从本质上就处在她的对立面，这是无法调解的根本矛盾，他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多地是为了拯救阿西诺瓦，拯救帝国的命脉，却也有那么瞬间要欺骗自己，是他对她的爱让他不顾一切要达成他所愿。
他说：“我将前往噩梦碎星带……请与我同行，阿黛尔。”
那一切的中心，所有灾难的源头，又缓慢地闭上了眼，看似并没有给予什么回应，但周身游淌的细小藤蔓盘旋着缠绕上他的身躯，其中有小小的一束钻入他的手心，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花型的烙痕，他认真看了它许久，手掌收拢，将那个烙痕紧紧地握在手中。
按照博士的计划，在得到千叶的同意之后，她释放了必要的人。
萨列元帅是最先表示赞同的：“我知道，她必然隐瞒着什么。对于斯缇卡都，她所知的，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我愿意这一次，在了解她夙愿之后，或许她会愿意给我答案……我必须要找回海瑟薇。”
遗憾是有的，若是没有这次“劫持”事件，由于她与墨菲家族之间的渊源，他或许会对她抱有更深层次的期待，但在一切之上，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一件事。
那比她更重要。
加罗警督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在他人为这次危险星际旅行做相应的一切准备时，他就坐在千叶不远处，静静注视着她，大约是因为他的身体中某一种力量是来源于她，那可以将人溺毙的藤蔓海洋，对他的亲和度比别人要高得多，待他也格外温柔，并不打扰他的行动，偶尔还会与他单方面的嬉戏。
他的思想更成熟也更深邃，即使拥有世人难匹敌的强大战斗力，但他更值得称道的应当还是他的头脑。
加罗能看到水面底下的暗流，能看到属于她的那些过往中潜藏的秘密。
以生命作为注，将整个帝星拖下水，当然不仅是为了见到她执念的人——索内特星的悲剧依然在持续，那颗星星依然在发出悲鸣，菲尔法特未实现的梦想还悬停在宇宙之中，启明星未走完的路依然袒露在前方。
她是个太聪明的人，她不会将这些问题遗留到自己死后。
只是源晶牵扯到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并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她所使用的方式……必然不简单。
这违背他人生坚持的准则吗？这脱离了他执着的操守吗？
不。
他想守护的是人民，不是权贵；他所执着的是帝国，是稳定健康的帝国。
如果有烂疮，不该遮掩着，而要大刀阔斧将它剐去。
“我想要帮你成为那一个……英雄。”这是他离开皇家竞技场之前，对千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沉默的人，反倒是塔塔。
千叶的所作所为当然出乎他意料，因为她根本没有留给他后路。
“这是需要去纠结的事吗？”X说道，“她没说谎，这是足以栽入帝国史册的事件。”
一个被“劫持”的星球没什么可以被大书特书的地方，就算这是帝星也是如此——或者，换种角度说来，皇帝陛下一旦重新掌权，只会恨不得将这一件事彻底抹除，毕竟牵扯到的是索内特星与源晶——只有一种条件之下，这一个事件不但会被保留，还会成为引以为戒的案例。
……在帝国有了一个新主人的前提下。
如果立在最高点的是塔塔，一切自然就当另说。
只是要达成这个目的，岂止是流一点血。
“流的不是你的血，”在这一点上，X十分光棍，它甚至会吐槽自己的主人，“她还大大缩短了你迈进的时间，搞得好像你对那些人还抱有多少感情似的。帝星现在都在她手上，全帝国都看着她，她能直接影响到全帝国。在一切已经无可转圜的当下，坦然接受她的牺牲才是你应该做的。”
塔塔叹息：“我不希望她出现在历史书上，是以反派的身份。”
“那你要做的就是掌握足够颠倒黑白的话语权，而不是期待这一切从未发生。”
塔塔苦笑，其实他不愿意接受的恰恰是她的牺牲，只不过最可怕的是，这也是她达成最终目的的途径。
源晶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皇室又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想成为英雄，究竟要有多难啊……”他喃喃自语。
葬送那么多人，他都可以无动于衷，就算是皇室破灭帝国沦丧，整个世界变成再惨烈的模样，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那噩梦般的病症迟早会将他拖入永夜，但是有那么一个人，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活着的理由。
他终于承认她对自己有多重要，但这已经成了他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星舰起航之前，所有人都很清楚，当踏上这艘星舰，很有可能回不来了——就算得以返程，帝星也决然天翻地覆，不再是如今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与她，必然是永别。
但这就是一段无法拒绝的旅程。
一场开始便无法中断的荒诞剧。
可是，我愿意。
阿黛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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